G56

[屋上的百合靈]  

一加一

我和美夕確定能上同一所大學了。

合格通知書就在上星期寄來了，知道消息的當下，簡直比自己入選還開心，把美夕訂下的規定拋到九霄雲外去，在操場附近的長椅上，用雙臂緊緊地擁抱了她，又放肆的親了親臉頰，美夕臉上浮出不知是生氣還是害羞的表情，像往常嚴厲眼神掃過來，帶點溫柔語調罵我笨蛋，微笑著用力掙脫我的喜悅，其實美夕內心是很開心我這麼做的吧！偷偷聞著美夕身上令人安心的香味，不禁這麼想著。

放學時光，一如往常我們肩併著肩走在往車站的路上，耳邊響著美夕的話語，內容關於之後上大學後要準備的瑣事，腳尖踩碎石磚上樹葉引起一陣輕響，抬頭看，兩旁楓紅的街道樹，現已光禿禿裸露得發涼，三年來再平凡不過的景色為何在此看來竟然十分憂傷，下次樹木落下櫻花的時候，我和美夕已經在別的地方開始了新生活了吧！

 回憶總是趁人不備席捲而來。

 依稀記得入部的首日，繞著校園跑步測試時，注意起泥土地上點點落櫻，當時也因為櫻花的美麗讓心情愉悅起來，就這樣一路衝到了終點，明明不是什麼特別的記憶，為何會在這時想起，正當想為什麼的時候，手心傳來一陣溫暖。

「茉莉，怎麼了？你有在聽嗎？」美夕擔心問著。

「阿…….抱歉，剛剛不小心發呆了，哈哈哈哈哈。」

慘了！看來剛剛想得太出神，美夕說什麼幾乎都沒聽進去，回去的路上又要被碎念到離開彼此身邊為止了。

「喔～聽我講話是這麼無聊的事嗎？」美夕眼神犀利了起來。

不妙！美夕開始不爽了，得想辦法安撫下她。恩！確定周圍都沒什麼人！我輕輕叩起美夕的左手，果然，觸碰瞬間她的表情變得十分警戒，等確定四周沒人後才放鬆讓我牽著。

「哪有！聽你講話當然很開心啊！只是剛剛想起要離開這個從小生長的地方了，突然覺得有點感傷，嘛！也不是說要和美夕的一起上大學不好啦！只是…..只是….那個….」我搔著後腦拼命想著後面的句子。

「噗哧….只是什麼…好啦！我知道你沒有那個意思。但是，沒想到，茉莉你居然也會感傷呢！總以為你會沒心沒肝的跟這裡開心說掰掰。」

「什麼叫做居然也會感傷！好歹我也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女，也是容易有感傷的情感好嘛。」

「喔～那我還真的是失禮了呢！少女茉莉！呵呵呵」

美夕那一臉憋笑還有嘲諷的語氣，這種小瞧人的樣子，真令人不爽，後方走來一對從學校出來的女孩子，潛藏在體內的孩子氣頓時發作，立刻起了歹念，嘴角微微壞笑盤算著。

「美夕，你知道嗎？其實一加一不等於二。」

「诶？為什麼？你從聽來的？」

看對方驚訝的表情，就知道有魚上鉤了。

「昨天在家看電視節目說的，想知道嗎？靠近點，我跟你說為什麼。」

眼角一邊確認後方女孩們離自己幾步之遙，一邊回應著美夕。

美夕不疑有他，悄悄將耳朵靠近我的唇邊。

「因為我愛你」

在美夕耳邊吐出只有兩人能聽到的細語後，迅速用嘴唇小啄最喜歡的她粉嫩的臉頰，立刻拔腿就跑，在間隔兩顆街道樹的距離，遠遠就能看見我最喜歡的她，呆然站在原地撫摸著臉頰，等注意到後方走來兩位女生，立刻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惡狠狠瞪著眼前裝鬼臉的我。

「喂！你！」

「啊！是美夕和茉莉你們，你們好！」

「稻本前輩、網島前輩，你們好！」

後方來人的女聲讓美夕暫時壓抑下飆升隨時要從口中吐出的怒氣，有禮貌的打招呼，先出聲的是我們同班同學相原美紀，號稱學園中的「聖女」，無論什麼要求幾乎使命必達的大好人，後面跟著綁著肩膀高度兩個的小馬尾的一年級生，是之前鬧出不小事故，被大家稱呼專門保護聖女的「騎士」，端正的向我們打招呼。

「唷！你們好啊！美紀還有可愛的牧學妹，怎麼這麼晚還待在學校沒回家呀！在學校逗留在偷偷做什麼呢？」

故意將偷偷做什麼加重語氣，惹得美紀滿臉通紅，牧學妹則是頻頻吃螺絲解釋遲歸的理由，其實理由什麼根本不重要，我和美夕交往這麼久，這點眼力還是看得出來的，這兩人在一起，情侶獨處還能做什麼，用膝蓋想也知道。

「美紀還有牧學妹，你們不要理她，中她圈套，她這人天生就是不正經，喜歡看人困擾的樣子，是個討厭鬼，越理就越會讓對方得意，我們一起走吧！不要理她。茉莉啊！你大後天也自己一個人上學吧！我跟美紀一起來學校就好了。」美夕斜眼看著我，語氣略顯冷漠，看起來似乎真的會這麼做。

美紀摀著嘴：「美夕……這樣好像…..」

美夕微笑對美紀點了點頭，美紀好像了解似的就不開口說下去了。

「诶！不會吧！！真的生氣了！！美夕真的要拋下我，跟別人走嗎！我這次稍微做得有點過火了！但美夕也不需要這麼生氣吧！好啦！我道歉啦！對不起啦！美夕！不要拋下我！」

也不管美紀和牧學妹的眼光，我衝回去拉著美夕黑夾克衣角拼命哀求著，但美夕只是將臉別過左邊，雙手在胸前交叉的不發一語。

美紀和牧學妹走過我的身旁，對著美夕示意微笑後，便輕勾著牧學妹道別：「那美夕和茉莉，我和聖苗就先回去了！晚安！」語畢，稻本前輩、網島前輩晚安的道別聲也落在我身後。

等兩人稍走遠，美夕才終於放下雙手，將臉轉向我這邊，接著左手用力將我的耳朵轉了一圈，雖然我痛得哀哀大叫，耳朵像是快被擰成碎片，但心理是開心的，因為這代表美夕氣已經消得差不多了，不然她如果真的生氣會連理都不理，直接跑回家去。

「真的不生氣了？」

「不知道，可能……可能還有一點吧！所以看你表現！」

美夕緩緩伸出右手來。

抬起頭，我在那充滿笑意的清澈眼眸中看到自己，我眼中的美夕不知道也是否有我現在看見的美夕如此美麗迷人令我目眩神迷難以呼吸。

我與她。

這世上我最喜歡的人。

同時也是最喜歡我的人，最縱容包容我的人。

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彼此

十指緊緊交纏。

這是她最喜歡我做的動作，同時也是我最喜歡的動作。

只要是美夕喜歡的，我全都喜歡。

「抱緊我。」

漆黑的房間裡，嵌在懷中的愛人輕聲道。

窗戶外月光躲在黑雲背後，暈開了光線，灑落下來，赤裸的我從背後抱緊一絲不掛的美夕，雖然剛剛已經蓋上了厚厚冬被，但撫摸美夕的肌膚依舊可以感覺到浮出的雞皮疙瘩和一絲薄汗。

這時候的美夕，是專屬於我的，用著連家人都沒聽過的聲音，輕聲的，激烈的，哀求的，愉悅的，喘息的，撒嬌的，不停的叫喚我的名字，腦袋飄著得意得想跟所有人炫耀，卻又不想與人分享這樣的美夕的矛盾，只有這種寧靜的片刻，才能聽清彼此一脈一脈規律且微小鼻息聲，冷冽的空氣劃過肌膚，幸福的暖意卻在體內擴散。

家人周末都回縣外的老家了，只有我為了準備升學的事要跟美夕討論為由留了下來，諾大房屋只有我和美夕，這種默契在國中一開始交往時就訂好了，凡事講求小心謹慎的美夕，即使是房門鎖著，只要是對方家人還在時，是不會輕易做這種事的。

「一加一還真的不等於二呢！」

美夕玩著橫在自己胸前我的手指，突然沒頭沒腦的拋下了這句話。聽我沒有作聲，便繼續講下去：「剛趁你去洗澡的時候，偷偷上網查了一下，發現還真的有一加一不等於二的證明題，雖然很多地方都看不懂，但最終證明出來的時候，還真的嚇了一跳，所以說，這世上很多事，並不是小時候在教科書上學到的就是真理。」

其實下午那個問題，只是偶然在電視上看到，胡亂丟出來對美夕惡作劇用的，沒想到美夕居然會這麼認真去查由來，不過這也是我喜歡她的地方。

「例如？」

「例…..如….」

美夕的尾音拉得很長，輕輕握住了我的手，長長眼睫毛隨著眼臉斂下，用軟軟的鼻音繼續說：「例…..如….我愛你……..像…..我們這樣相愛。」

我還是沒有作聲，不！應該說是想出聲卻好像有什麼東西梗在喉中，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來，像一把細針扎在胸口隱隱刺痛。

「對不起……委屈你了。」

我不自覺收緊雙臂，美夕呼吸有些不適地深呼了一口氣，但也沒要求我放手，她只是將身子轉過來面向我，如星璀璨雙眸凝視著我，像是照亮我內心最陰暗最懦弱的一處說著。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會有比我們更厲害的人，證明我們相愛是正確的。到那時候，就不需要再躲藏，你要相信我們一起做的決定，在那之前，我會忍耐，用心中的甜蜜幸福去稀釋委屈，所以……請在黑暗中勇敢抱緊我。」

美夕沿著臉頰線條不斷地撫摸著我。

「抱緊我，不要放開。」

不用說，我會一直用著她最喜歡的動作。

緊緊扣著彼此。